即便要退,夏口也不能就这么扔给敌军。
众人都松了一口气,“将军英明。”
堂外几声雷鸣,一场大雨如约而至,众人正准备离去。
堂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,“禀……禀将军,敌……敌军骑兵从西面杀来!”
“什么?”王昙之全身一震。
敌军从西面来,就意味着他们的退路断了。
这场大雨迟滞了他们的行动,却没有迟滞梁军的求胜之心。
很快,城中就响起一阵混乱声。
敌军来的太突然,几乎击溃了众人的心理防线。
城外大雨之中,一排黑压压的梁军骑兵横列在城西,电闪雷鸣间,身影时隐时现,仿佛鬼神一般。
虽还未攻城,却给城内守军造成极大的心理冲击。
不过这支骑兵并没有急着攻城,而是如鬼魅一般消失在雨幕之中。
城中立即放出斥候小队,刚跟上去,就传来几声惨叫,战马拖着斥候们的尸体惊恐返回,鲜血滴落在雨水中,带出一条条红晕,然后变淡,最终消散。
“鬼……”一名士卒刚张嘴,一支利箭从雨水中钻出,正巧射入,那名士卒咿咿呀呀的后退几步,倒在城墙上。
城墙上一阵混乱。
“妄动者,斩之!”谢玄登上城楼,守军一见到他,顿时安心不少。
谢玄举目远眺,漫天雨幕中什么都没有,但这更加重了士卒的心理阴影。
楚军皆是水军、步卒,仅有的一千骑肯定不是梁国骑兵对手。
谢玄眉头微微皱起,但令他心烦意乱的还有更多。
一炷香功夫,东面又传来警讯,“将军,东面发现敌军步卒!”
“什么?梁军何如此之速也?”
西面有骑兵截断退路,东面又有敌军步卒,夏口已经陷入重围之中。
要知道对面的梁军有十几万人。
“有多少?”谢玄声音还是沉稳。
“不知,我军斥候一出城便被射杀,荀将军凭动静估算当有万人上下。”
“万人?”王昙之一脸惊恐。
野战之中,一万黑云精锐足以匹敌两万楚军,而且城西还是数千敌军骑兵。
谢玄道:“何须惊慌?此疑兵之计也,大雨连绵,夏口周边低洼,敌大部不可能这么快!”
吁吁吁——
一串昂扬的战马鸣叫声。
雨幕之中,骑兵身影乍现,一魁梧梁将提着一张大弓缓缓驱马上前,眼中杀气仿佛要生吞这座小城一般,“城上之人听着,夷陵、乐乡、武昌、濡须皆已陷落,江东亡矣,何不早降!”
一道电光划过天幕,轰隆一声,带起阵阵回响。
“江东亡矣,何不早降!”雨幕之中,数千人嘶声大吼。
谢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,暗忖这敌将恁地狡诈,巧妙的利用天威,行攻心之术。
虽然看破敌将用心,却无法破解。
乐乡丢失是真,敌军出现在夏口也是真,而梁国几十万大军南征也是真的……
至今为止,梁军在战场还没有大败过。
燕国、氐秦,昔日一个个强横的对手,都倒在梁国兵锋之下,江东凭什么例外?
就算是楚国皇帝桓温也在梁军手上惨败过两次。
一以贯之的心理优势,借助这天威被无限放大。
连他这个主将都心旌摇动,更不用说寻常士卒。
城墙上,士卒们的目光汇集在谢玄身上,风雨之中,谢玄额头上滑落一滴冷汗。
敌军骑兵既然出现,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被死死咬住,根本逃不了。
那员虎背熊腰的梁将怒吼几声后,退回雨幕之中,接着传来马蹄远去的声音。
但这丝毫没有减轻众人的压力。
城墙上鸦雀无声。
谢玄眉头深锁的望着北面大江上,波涛晃动,对岸隐没在一片雨雾之中,摸了摸怀中的锦囊,那是大战开始之前,谢安令人送过来的,现在似乎到了拆开的时候……
第七百三十一章 围
对岸的夏汭,李跃也在远眺江南,却什么都看不到。
为了送刘牢之五千人马过江,水军船只在风浪中倾覆了十余艘,四百多名将士掉落江中,虽然被捞上一百多人,却仍有两百多人葬身江涛之中。
战马损失八百多匹。
不过这种损失是必要的。
一旦谢玄这支人马退回许昌或者江东,以后会死伤更多人。
慈不掌兵,伤亡无可避免。
“陛下何时渡江大战,末将等候多时!”张蚝的公鸭嗓在耳边响起。
李跃瞥了他一眼,“你一上船就晕乎了,过去了不是送死?”
“刘赤脸儿能过去,末将也能。”张蚝愤愤不平道。
不知什么时候开始,两人就杠上了,争夺天下第一万人敌的称号……
平心而论,在单挑上,刘牢之不是张蚝的对手,不过万人敌也不是真的一个人对单挑一万人……
李跃懒得理他,“传令全军,继续休整!”
刘牢之按自己的吩咐,行攻心之法,已经困住了谢玄。
或许不用渡江,敌军就会自行奔溃,献城而降。
当年杜预攻破江陵,王濬楼船破秭归,长江沿线纷纷投降。
如今形势跟当年也是一样。
乐乡已破,三路大军压境,而江东刚刚改朝换代,人心正是不稳之时。
战争是政治的延续。
没人看不住江东已经是风中残烛了。
刚想到王濬破秭归,就有斥候匆匆来报,“陛下,薛刺史率两万大军出永安,秭归、夷陵、公安等城皆归降大梁!”
“善!”李跃早就预料到了。
投降的不仅是这三城,接下来数日,捷报频频传来。
武陵、巴陵、长沙等地也纷纷投降。
大量船只被收缴,楚军水军摇身一变,成了梁国水军。
长江上游尽为梁土,徐成让薛强防守乐乡,自率一万八千步骑顺江而下,汇集各地船只和水军,水陆并进,直奔夏口而来。
夏口城中的谢玄发觉不妙,尝试突围过两次,都被刘牢之的骑兵死死咬住,伤亡惨重的退回夏口。
“该收拾谢玄了!”李跃负手走出大帐,外面秋日高照,阴雨已经过去。
徐成大军有战船顺流而下,已经到了乌林地界,一个时辰就能赶到夏口。
“此次末将定要亲手斩下谢玄首级!”张蚝咧嘴大笑。
李跃想起什么,上马缓缓走向江边,营垒中的将领们仿佛预感到什么,跟在身后。
大雨之后,江面趋于平缓,依稀可见对岸的夏口城耸立在水雾之中。
“啪”的一声,李跃将马鞭投入长江之中,“渡江,攻破夏口!”
“领命!”周围将佐慨然道。
咚、咚、咚……
战鼓很快响起,士卒们登上战船,朝对岸杀去。
有刘牢之的骑兵在,楚军龟缩在城中,南岸无人防守。
这时上游的徐成军也到了,江面上密密麻麻都是战船,无数人呐喊助威,声势震天。
夏口城只是一座小城,肯定挡不住数万人马的猛攻。
李跃策马立于江边,长江上游拿下了,下游的武昌、柴桑、濡须、建康等地,就像是一串藤蔓上的成熟果实,等着人去摘取。
或许不用等到马顾和沈劲的海军登陆会稽,这场大战就可以落下帷幕。
江面上的呐喊蔓延至江南岸上。
士卒们已经在岸边列阵,将夏口城围得水泄不通。
刀矛在秋日下发出森然的寒光,一股杀气冲天而起。
李跃也没劝降的心思,人总会充满不切实际的幻想。毕竟谢玄手上还有一两万精锐人马,刀不架在脖子上,就不知道梁军的厉害。
而谢家人都在江东,他投降,谢安在桓温面前脸上无光。
“为何还不攻城?”卢青疑惑道。
李跃这才回过味来,大军上岸、围城,早已准备就绪,都过去半个时辰了,竟然还没开战。
也不知在弄什么名堂。
有长江相隔,李跃不能及时了解对岸状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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